心有繁星 沐光而行

沐光而行。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座小院，一只军犬，几名战士。坚守北部战区海军航空兵某导航台，或许在不少人眼中，就像是守在生命的孤岛。

开机，嘀嗒、嘀嗒……二级军士长刘岩和往常一样，在发信机的“嘀嗒”声中开启了导航兵的一天。

刘岩是这个导航台的第18任台长，包括他在内的几名战友心里都清楚，把青春藏进小小台站，他们的世界或许只能与平凡为伴；他们的视野，也只被限定在眼前的大海，还有头顶的蓝天。

一个又一个普通的飞行日，战鹰呼啸着由远及近，随后消失在天际。在战机起落之间，带走了刘岩12年的青春年华，却将坚守的精神留了下来。

常年与寂寞相伴，回想最初的选择，刘岩内心坦然：“正是战鹰的起落让人领悟，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日复一日为战鹰导航，守望蓝天与星辰，内心像蓝天一样澄澈，如星空一样璀璨，他们的青春守在孤岛，却早已“超越”了孤岛。

今天，当一串串信号张开臂膀飞向海空，或许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操作设备的导航兵。在祖国海防一线、大山深处的一个个台站里，他们还在坚守，使命如磐、精神闪光，无垠的夜空中，他们是闪亮的那些“星”，为更多青春标记着航向。

闲暇时间，陈榆潮和军犬“太阳”一起与家人视频通话。

夜空中闪亮的“星”

■邓应新 马 静 张 洋

嘀嗒，嘀嗒……发信机运转不停。

这声音在常人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在刘岩的心里却像音符，代表着坚守。他知道，一旦这种节奏被打断，报警声响起，那声音才真是刺耳。

驻守海岛一线，“嘀嗒”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旋律。没有任务的时候，伴着隐约还能听到的“嘀嗒”声，刘岩总爱捧起一本书，坐在椅子上阅读。

刘岩在营院中修剪果树。

声音·音符

一串串信号为战机保驾护航，那是导航兵的深情守望

导航台生活枯燥，书就像为生活打开了一扇窗。刘岩喜欢看书，对文字的敏感，让他喜欢上了一切与文字有关的事物。

连队每天送来报纸，刘岩都会认真浏览，读到感兴趣的内容，他还会剪报。在他的剪报本里，带兵心得、政研文章、哲理故事等文章被分门别类粘贴保存。

“你看，我特意把一个导航台台长的故事剪下来，学习他的经验……”刘岩经常畅想，他们这个小台站的故事，也能出现在报纸上。

其实早在多年前，就有报纸以图片的形式报道过这个导航台的故事。

看到报纸那天，刘岩和战友就像过年一样开心，拿着报纸看了一遍又一遍。刘岩特意定做了相框，把那期报纸装裱起来，挂在墙上。

春去秋来，从这里发出的每一束信号都关系着战鹰的安危，小小台站背负的责任，重如连绵起伏的山。2022年，导航台接换新装备，刘岩心里高兴却也迎来了难题。

新装备信息化程度高，他们操作起来简单快捷，但排除故障的时间，却也是以往的几倍。

“读懂装备，就要先摸清它的脾气，了解它的个性。”刘岩和战友调机试线、检查信号，反复钻研说明书，最终实现了新老装备操作“无缝连接”，排除新装备故障平均用时比老装备还快。

28岁的中士陈榆潮是导航站的“老兵”。6年前，他还是上等兵时，连队进行人员调整，连长问年轻的战士们，有没有人愿意去守导航台？

陈榆潮举起了手，嗫嚅着说：“我去！”一些战友，投来惊异的目光。

“为啥不去呢？！刘岩班长是连队老典型了，能和他一起战斗，一定成长更快！”陈榆潮的心里这样想着，眼神清澈如水，浑身散发着朝气。

来到导航台一个月，陈榆潮的热情就被消磨了一半。环绕身边的孤寂，还有那没完没了的“嘀嗒”声，就像一只只蚂蚁“咬”得他心里酸酸的、痒痒的。

那年夏天，陈榆潮值班时机房突然断电。“台长，停电了！”陈榆潮扯着嗓子喊，脑袋一片空白。

刘岩闻声冲进值班室，快速检查设备。这一刻，机房安静得让人不习惯。他们急促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战机还有5分钟返场，怎么办？

陈榆潮举着手电，眼神盯着刘岩快速挥动的双手。来到台站后，他还从没有如此渴望听到发信机的“嘀嗒”声。

“电源烧坏了。”刘岩抬起头，一把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大喊一声：“应急供电，准备开启！”

转换供电方式，设备开机。当“嘀嗒”声再次有规律地响起，陈榆潮这才腾出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第一次，他在“嘀嗒”声中听出了美妙的旋律。

“轰——”

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陈榆潮跑到院子里。天空中，战机从他的头顶飞过。此刻，他胸中翻涌着一股滚烫的热浪，眼睛里亮晶晶的光芒在闪烁。

战机飞过，万籁俱寂。陈榆潮返回机房，刘岩还在弯腰整理线路，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陈榆潮赶紧帮忙收拾工具，他对“师傅”说：“还真没发现，这个‘嘀嗒’声，这么好听！”

刘岩抬起头，笑声爽朗：“小伙子，你长大了！”

陈榆潮（右）和战士高兴伟一起准备午餐。

平凡·非凡

日复一日，在不起眼的岗位，实现青春价值

会议室的白墙，一块黑板上面写着几个字：“一日生活记事”。

值班、主题教育、体能训练……虽是小散远单位，这个导航台却是场站的标兵单位。

去年夏天，一天午饭时分，一辆越野车停在了营区门口。听到发动机轰鸣声，正吃饭的刘岩放下筷子，出了门。

“你们这里真不好找。”上级机关干部到基层检查工作，一下车就和刘岩聊起一路上开车问路的经历。随后，刘岩大方地配合着上级的检查，他的心里很托底：“任何工作，我们都是严格按规定认真完成的，经得起检查。”

“驻地偏，人手少，工作梳理得很清晰。”那位机关干部临走时，忍不住这样夸赞。刘岩咧嘴一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今年初，上级安排“老典型”刘岩上台传经送宝。他的一句话让台下掌声阵阵：“我们的台站，就像大海中的一个水滴。每滴水充满活力，才能激起千层浪，推动澎湃的强军浪潮。”

其实早在若干年前，这个导航台还是“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不断”。上任之初，刘岩心里没有底。跟着他一起来到导航台的，还有新兵徐崇智。

“小徐从小在城市长大，年纪小，对部队不熟悉……”刘岩回忆，那时，他到哪儿都带着徐崇智，手把手地教他学技术、讲规矩。

一边要完成任务，一边还要帮助年轻人适应部队生活，那时刘岩肩上的担子很重。

值班、修路、栽树；讲台站历史、研究操作、熟悉设备……他像个老大哥，无论业务还是生活，都悉心予以帮带，仅用一年时间便带领台站迈入正轨。

翌年，保障任务一个接一个，刘岩带领台站官兵精准导航，从未发生任何差错。徐崇智也逐渐成长，顺利融入台站“大家庭”。

年底，徐崇智即将服役期满，退伍前夕正好迎来他的生日。那天，吹完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徐崇智抱着刘岩泣不成声。

刘岩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突然感觉，那个一直需要他照顾的男孩长大了。徐崇智离队那天，他跟着车子走到山脚下，像是一位家长目送孩子远行。

每到过年过节，刘岩总会接到徐崇智打来的问候电话。两年的坚守时光，早已成为徐崇智难忘的青春记忆。

这些年，台站的战士换了一茬又一茬，有4名战士考上了军校。每当有战友离开，刘岩都会发一条真挚的微信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封面，是一幅海天相接的风景，他说这是他凝望的蓝天，也是他守护的大海。

“谁说对弈平凡的不算英雄。”台站上空，两条雷达天线始终伫立，指引战鹰归航，像极了这里驻守的导航兵。

陈榆潮说，在这个台站干了6年，他还没有登上过战机；刘岩说，今年是他入伍第20年，他还是几年前跟随转场飞机执行任务时，近距离感受过战机……

还有一年，刘岩参加选晋培训时，曾经登上辽宁舰。“天很冷，风很大，站在航母甲板上，那感觉真酷！”回忆那天的情形，刘岩异常兴奋。

从辽宁舰下来，坐上返程的大巴车，刘岩思绪翩跹。他想起入伍那天，坐着绿皮火车到部队；想起第一次值班结束，走出值班室头顶那片繁星；想起新装备列装，那些彻夜加班的日子……

一条长路，在眼前展开。大巴车载着刘岩，一路飞驰，飞向下一个梦想的目的地。

杏子熟了，战士们享受丰收的喜悦。

小家·大家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于家有愧，于国无悔

海边湛蓝的天空下，军犬“太阳”趴在营院的梨树下休息。

邮递员骑着摩托车来到营门口，按响喇叭。“太阳”像往常一样，叼着报纸送到宿舍门口。陈榆潮走出来，拍拍它的脑袋说：“它是‘老兵’了，比我来台站的时间还长。”

今年“太阳”11岁了，来到导航台也整整11年了。虽说它是“非在编”军犬，但在战士眼中，这位“无言战友”更像是家人。

刘岩来到台站的第2年，轮休回家时，邻居送来了一只4个月大的金毛犬。他把它抱回台站，一直叫着它原来的名字——“太阳”。“有它在，很安心。”刘岩宠溺地看着趴在自己脚边休息的“太阳”，脸上写满微笑。

“于国无悔，于家有愧。”在台站坚守多年，刘岩心里也有牵挂。不久前，他突然接到妻子柳苏航打来的电话。电话接通，她委屈的哭声就狠狠“锤”在了刘岩的心上：“儿子一整天没回家了。”

手拿着电话，刘岩愣在那里。

这一刻，一架返航的战机在空中呼啸而过，刘岩心里焦急不已。他使劲想了想儿子可能去的地点，拿起手机，转发给妻子。可手机那头，妻子却迟迟不回信息、不接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刘岩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忙点开微信上的消息，只见屏幕上跃出几个字：“找到了！”柳苏航在信息中告诉他，儿子放学后和同学一起参加航模比赛，由于玩得太开心，竟忘了让老师打电话告知家人。

这样的事，这些年刘岩经历过不少，每次他只能干着急。

2019年，刘岩荣立二等功。一向不懂浪漫的他，把军功章用丝带包好，寄给远方的妻子。收到快递，柳苏航一边和刘岩视频通话，一边打开纸盒。

看着眼前闪光的军功章，她笑着笑着流泪了：“这个礼物，必须摆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些年儿子生病，守在孩子身边的只有柳苏航。刘岩很少参加儿子的家长会，偶尔调休去学校接娃，学校的老师都不认识他……可柳苏航却说：“你守好台站这个大家，我才能守好咱们的小家。”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无论驻守哪个点位，离家的军人，内心都有一曲乡愁，一曲家国情怀交织的旋律。

那年，陈榆潮在朋友的婚礼上认识了郑雪堃。2年后，他俩又在朋友安排的聚会上邂逅。这一次，看着经过军营历练的陈榆潮，爱的种子在郑雪堃心里生了根。

几年后，他们领取了结婚证。陈榆潮把婚纱照拍摄地点，选在了驻地的海边，让大海见证他们的幸福。

去年，陈榆潮休假归队时，带回了一包白菜籽。他把菜籽种在台站的菜园里，等待着收获的日子。不久，连队战友一起来台站探营，陈榆潮采回一棵白菜，洗净切片，加一把红辣子、几片五花肉，放进油锅翻炒。

他说，“家的味道”必须和战友们一起分享。

一级上士金成升不是这个导航台的兵，但他每个月都要来这里“帮工”。半个月前，二级上士吴冠君突然接到家人打来的电话，请假回家处理急事。由于台站需要有人值班，刚结束休假的金成升和战友，便主动来值班。

金成升话不多，休息时，他喜欢和家人视频通话。

电话那头，他不满周岁的儿子，正在咿呀学语。这个不善言辞的北方汉子，笑容特别阳光，而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藏着很多想说的话。

导航台里，“嘀嗒”声依然在有规律地响着。夜色笼罩着海边的营区，宿舍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夜色茫茫，战机从屋顶呼啸而过。如果从战机上俯瞰大海怀抱的岛屿，小小的导航台，此刻必定灯火闪亮，在黑色夜幕中，它就是最亮的那颗“星”。（■解放军报记者 陈小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