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立波
乾隆三十三年,对于五十多岁的乾隆来说,大清在他的治理下已经平稳度过了许多重大激流险滩。
抛却其他来说,对于严厉约束身边的皇亲国戚来看,乾隆是相当严厉甚至是毫不留情的,这一点与影视剧所表现的完全不一样。
(资料图)
乾隆对于宫中的亲眷的管理曾专门下发过一道上谕,坚决表示对自己的身边亲眷,一旦触发相关纪律绝不手软,对此他表示:“朕于宫眷亲属管束极严,从不容其在外滋事……凡嫔妃之家尚不得称为戚畹,即实系后族,朕亦不肯称为假借!”
乾隆画像
这段警告的措辞不可谓不严厉,那么乾隆到底做没做到呢?
也就是这一年,被乾隆提拔的两淮盐政尤拔世刚上任就立即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乾隆一看基本明白尤拔世的意思。因为尤在奏折中把他赴任之前的老账总结了一下,并给乾隆划了重点,前任盐政动用了盐引缴贮库银情况,同时告诉乾隆说:账面还有余额十九万两,并打算将这笔银子移交给内务府查收。
精明的乾隆一看也就知道,这里面有许多问题,而尤拔世这个新官不想理这笔糊涂旧账,因此提前向他报备,今后这里面一旦出现贪污等等事情均和他无关。
乾隆对于财政问题一直比较精细,从年轻的时候就非常警惕臣下做假账糊弄他。
比如乾隆十年(1739),工部修理太庙的庆成灯,领银300两、钱200串。于是怀疑其中必有猫腻,询问工部:“此灯不过略为粘补修理,何至用银如许之多?”工部官员含混回答,说这笔银钱是预支的,将来按使用数额报销,剩下的交回。乾隆知道这是明显欺骗他不懂“业务”,“凡有工程,例应先估后领”,从无用工后交还多银之事。“该堂官等竟以朕为不谙事务,并不据实查奏任意饰词朦混,甚属乖谬。”最后整个工部衙门从上到下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理。《乾隆帝及其时代》
可能尤拔世的恐惧也来源于此。
不久,果然如同尤拔世的预判那样,他前任的糊涂账引起了乾隆的高度怀疑和重视。因此迅速下发谕旨,责令江苏巡抚彰宝和尤拔世成立联合调查组,要对此事进行全方位调查,表示“不得姑息”,按照当下的措辞就是:无论设计到谁,不管位置有多高都要一查到底。
不久,调查组向乾隆草拟了调查出来的三个重点:一是历年来两淮盐务衙门应有一千九十余万两的余利银,与尤拔世所看上报的十九万两差距太大。二是里面亏空一千万两确实存在部分盐商欠缴有关,但可以确定的是其中将近五百多万两的银子被“历年办贡及预备差务”给花没了。三是前任盐政普福和高恒和盐商之间存在官商勾结,“暗行馈送情弊”,其中高恒收受最多,大约在数万两之多。
高桓画像
接到奏报,乾隆确实非常惊愕和感到事态严重,最重要的是乾隆非常为难。原因是高恒是慧贤皇贵妃的弟弟,他的父亲高斌曾是大学士、军机大臣为自己没少干活儿,因此乾隆对高恒一直非常宠信,所以外放他去做了个肥差的税务盐官。可是亏空高达一千万两,已经快变成了呆账、坏账,其中牵涉人群之广,数额之大都让乾隆感到棘手,而且里面还有一项开销是“办贡”,那就是这钱花给他本人了,乾隆为此不仅是恼火也是相当的尴尬。
但是为了兑现此前他对于皇亲的约束条例,乾隆还是迅速下令将高恒、普福和盐运使等革职,并查封他们的家产,就连两江总督尹继善与高晋也以“不行据实参奏”,而被“交部严加议处”。
慧贤皇贵妃
经过四个多月的全面调查,乾隆决定将此案降温,以免过度全面打击,不好收拾,因此他决定将自己的小舅子高恒还有其他主要涉案官员籍没家产,并将他们全部处死,就连给期间通风的纪晓岚也被革职,其他与本案有联系的军机处行走章京等多人都被发配到新疆充军。
在处斩高恒前,大学士傅恒也就是皇后的亲弟弟首席军机大臣傅恒上书求情希望看在慧贤皇贵妃的面子上免高恒一死,乾隆对他说:“如皇后兄弟犯法,当奈何?”傅恒吓得战栗不敢再言。
许多人都在说历史上最大的教训就是从来不吸取教训,这话实在是有思辨的意义。
傅桓
而接下来,乾隆的念旧情又再度将高家坑惨。
高恒被杀后,按理说,他的子孙不受牵连已经万幸,熟料乾隆又来了个“出奇料理”,不知道是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老婆,还是真的想再给高家一次机会,居然亲自培养提拔高恒的儿子高朴走上仕途,好像要完成他爹“未竟的大业”,不管怎么说,此时乾隆应该是真心的,可是最终高朴又死在了贪腐的路上。
只是在高恒被杀三年多,他就将他儿子高朴“加恩擢用” 以三品大员的身份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随机仕途的火力全开,这位“年少奋勉”、“非他人比”的高朴又被乾隆提拔为兵部右侍郎,直到乾隆四十一年,他被乾隆外放主管边疆的办事大臣,然而这种设计再度把高朴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高朴的犯罪经历基本遗传他爹,甚至是复制过来的,只是地点不同。
乾隆四十三年的秋天,新疆乌什的秋叶红了……
不久,驻乌什办事大臣永贵上奏,内容说一位回民控告高朴,因他胡作非为,导致地方民情不安,希望皇上能够处理他。乾隆看后,命令永贵查办此事,经过了解,事情很简单,就是高朴打着为乾隆“办贡”的大旗让当地百姓到“人迹所罕至”的地方开采玉石,由于条件艰苦和动辄百姓伤亡,导致了“回人无不抱怨”,于是联名状告高朴。而高朴是不是给乾隆“办贡”呢?其实只有极少数的给了乾隆,大部分的玉石都被他私下贩卖,而银子则被他饱入私囊了。
对此,乾隆却也承认,高朴的确送给了自己九件玉器,但“且俱平常”,自己好东西有的是,加上眼光挑剔,高朴的东西乾隆甚至都没看就命人放到库里了。
大学士阿桂奉命查抄高朴家,发现了制作极其精美的玉碗,因此让乾隆非常恼怒,说高朴这是利用给自己“办贡”的名义,谋取私利,制造地区矛盾,把好东西留在自己家,坏东西糊弄皇帝,“即此一端,亦可见其天良丧尽矣!”
同年九月,乾隆谕旨一下,高朴人头落地,成了乾隆年间处死贪污案件最快的一次。
在处死高朴时,乾隆意味深长又非常坚决地说“:高朴贪婪无忌,比他爹高恒还胆大,我不能因为他是慧贤皇贵妃的侄子而宽恕他”。至此十年之间,高家父子因子承父业式的贪污被杀,在大清来说也是比较罕见,同时他与死去的贵妃的感情也算全部剧终。